青华和枝花都还是错了。次日，等天亮她们才发现。川云公司的骡马不是几十、也不是一百，而是整整两百匹。
屡色村在大山深处，原本不通公路，住在这里的十几户人家几乎都搬到山外去了。川云公司就把一个村子都租了下来，还修了一条便道路。
好一点的房屋里住管理层领导，差一点的住赶马人和普通员工，再次的就直接用来当马厩。
公司设有兽医站、小超市、食堂、卫生室、快递室、安保部，甚至还有理发室，活脱脱一个缩微版的小社会。
天刚亮，来自全国各地的不同队伍已整装待发。有的队长在喊人，有的队员吆骡子，还有些带着家属的，女人叫孩子哭，村子里闹哄哄一片。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半小时左右，直到各个马队集结完毕，依次赶往外面的料场去装货，村子这才稍稍消停下来。
转了一圈，眼看马帮走得差不多了，枝花和青华这才回到住处。马厩里，黄毛正在喂马。枝花和青华不约而同走向墙角铁锹，两人都认为自己输了，这是自觉要去铲马屎呢。
黄毛见状不满的道：“争什么争，铲屎又不是啥光荣的事情。再说这才一晚上有几泡屎？需要两人去弄？没见小爷正忙着吗？搭手呀！”
枝花挽起袖子就准备帮忙，不过仍不忘先训下黄毛。只见她一把揪住黄毛耳朵：“你是谁的爷啊？看我不拽死你才怪。”
“阿哟哟，欺压百姓啦！”黄毛夸张叫唤着道：“老板、老板，这恶婆侮男辱哥的，你到底管不管？不管我报官了。”
“还告状、还嘴硬，做个小弟都嫌嫩的东西。”枝花抬手劈头又给了他两下。
“活该！”青华也笑骂道：“谁叫你不当孙子老想当爷。”
“哎呦，孙子、我当孙子还不成吗？大姐你赶紧松手，疼死小哥啦！”
初入川云的第一个早晨就这样开始了。
没多大会儿，小燕过来，递给青华三张卡，说是可以手机充值，然后去食堂刷卡吃饭，又要去了几人的身份证。
这时肖主任领着一个身材细长、脸庞削瘦，看上去麻杆般的男人过来说：“这是我弟，从今天起，你们就编在第九生产队，归他管理。”
肖主任今日没穿旗袍，换成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工装，头上还戴着一顶安全帽。完了她莞尔一笑，对三人道：
“好好干吧，我们这是计件，多劳多得。曹总挺重视你们的。”
“多谢领导。”青华忙不迭当起舔狗。
目送老奶离去，肖队长随即对枝花和黄毛道：“你们可以休息一哈，白天动工。”又朝青华道：“你跟我来，去料场签到。”
青华赶紧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来到村外，只见一片新平整出的场地上，一排接一排，成行成列的码放着一堆堆塔材。
放眼望去，遍地皆是银白色，仿佛在地上铺了一层一米多高的钢铁地板。
“好家伙，这么多！”青华粗略估算一下，这个料场的面积绝对不少于十亩。
料场中有一大一小两台吊车，正起劲忙碌着，把摆放在高处的塔材一捆捆吊过来，将马帮刚清空腾出的场地立即补上。
从料场通往外面的道路上，一匹接一匹驮着沉重塔材的骡子络绎不绝，前面的已经走出了差不多一公里，后面的还在装货。
青华看得眼睛都疼了，她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么大场面。
铺天盖地的塔材，一望无际的马队，天南地北的吆喝，纷至沓来的铃响，五颜六色的牲口，人喊马嘶的喧嚣。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曲动听的交响乐章，在她心中反复的撩拨弹奏着。
肖队长带着青华，在守卫处办完签到和确认手续，又领出三张吊胸的“工作证”递给她，并说道：“保管好，别丢了，没这个你们就进不来装料。”
青华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分别写着三个人的姓名，类别一栏是“南召骡马队”，单位则填着“第九大队27小队”。
青华跟着肖队长刚踏进料场大门，肖队长正想说什么，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两人走过去，就见一群人围在二号料堆前，推推搡搡嚷叫着。
“好狗不拦路。装点货你就把路挡了，叫我们咋过去？都等你半天了，偏偏在这磨洋工。”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进耳膜。
“你妈卖X，老子装货快慢管你卵事。有逼本事弄几个好骡子嘛，人人都装二号料，偏就你他妈要去驮五号料。赶几个败骡子还来这发疯，找屎擦啊你!”
这是个年轻小伙的声音。
“你骡子厉害咋不去装一号料，老在二号堆前打什么转转。总共都有不起十匹蹩脚马还在这里拽个屁拽。”
“老子装什么料要你管吗？你有二十匹骡子又咋个了？都是些三流的病马狂什么狂？老子一个顶你三个！”
听到这青华总算明白，原来两人在为挡路的事情起争执呢。
“料子还分一二三号？”她问肖队长：“他们驮的不一样？”
“这里共有一到六个型号的材料，最大最长最难驮的是一号料，二号次之，依次类推，越难驮的运费越高。”
肖队长说：“运价最低的是五、六号料，基本就是些体积很小的零配件。一般人都看不上眼，只有那些骡子实在弱的马队，才会选择去驮。”
争吵声越来越大，两人像是要打起来了。
这种地方还有人打架？青华想过去看稀奇，肖队长拉住她道：“走，有什么好看的，那是贵州马帮老候和福建马队小王在干架。小王才学赶马手生，可能是扎驮子慢影响了老候装货。这种事天天都有。”
“天天都有？那要是真打起来咋办？”青华还真脱裤子放屁为别人担忧上了。
“本来就是真打呀，打架还能有假？”老肖轻描淡写道：“有啥奇怪的，道理讲不通就打嘛。一架打下来啥都解决了。这种地方本来就是用拳头说话。”
啊？解决问题靠打架？青华惊讶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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