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猪肉，一锅白水，要做出香飘三进院子的菜式……很是习惯钻空子地，训练有素的手底下人送上十八把刀山、三十六盒随身用料，把云吞铺的土灶周围堆满了瓶瓶罐罐……顿时大头自觉优势在他，稳定了心神，开始琢磨如何料理这块肉。很快他就有了想法。”
“单大头要做的是他的祖传拿手好菜莲蓬肉，步骤繁复自不必细说，光说他做出来的成品吧，有文字记录，叫做‘色若落霞，香远长街。汁浓若绸，质厚似铅。以着夹之，颤巍巍乎如玉出清河，浅尝辄止，甘腴丰美，唇齿留香。大口吞之，软烂如膏，浓香喷薄而出……’”
听到这里，趁着林佳茵停下来喝水，程子华问：“这些文字记录的书本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到？”
林佳茵嘻嘻一笑，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让我们学校图书馆里拥有本省最大的古籍修复中心呢……中文系的同学们，知道我和姐姐好这一口，总给我们开后门，就算不能拿到手中，也没少带我们进去开眼。当然也不是白给我们方便的……他们没少吃我家的好东西哦。”
程子华点了点头，低声嘀咕：“果然是你的做事方式……”
林佳茵侧过脸，大声道：“您说什么？”
程子华恢复正常音量说：“没什么，继续吧。单大头做的莲蓬肉听起来是京城菜式。那么那个瘦子又是做出怎样的菜式来应对？”
把矿泉水瓶盖拧紧，林佳茵继续往下说：“那个瘦子取出一把银背菜刀来，银子的光芒在灯火下一闪，闪花了单大头的眼。一片诧异探究眼色中，瘦子以一种从没有人见过的手法拍断肉筋，揉捏摔打片刻，直接就把瘦肉放进了紫砂壶内，瘦肉条封口，荷花瓣加封，就这么隔水炖起来。”
“也就是对面的单大头忙乎着做出莲蓬肉差不多的时间，瘦子也掀开了紫砂壶。掀开封皮，就是金汤满盏。原来他做的是一道‘金元汁’。这道金元汁汁专给婴儿产妇、大病初愈之人服用，能够大补元气。单大头看到瘦子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元汁，就觉得胜券在握了，因为金元汁是清蒸出来的，气味清淡，光凭香气来说，就输了莲蓬肉一截……”
“等俩人端着菜走到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没人敢看单大头的热闹，围拢过着手里拿着硬火架罉的，几乎都是单大头的跟班狗腿，足有几十上百号人……没有理睬单大头的挑衅恐吓，瘦子微笑着把紫砂壶再次封上，让单大头先祭出他的莲蓬肉。单大头也是有本事的，莲蓬肉端出来，大帅府门就开了，管家公亲自领着人出来，微笑着领了肉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带着一支鎏金莲蓬串珠步摇，正是夫人的东西，意思就是夫人吃了这道菜，甚是欢喜，赏了一支步摇来给单大头作信物。”
“轮到那瘦子，他只重新拔开了紫砂壶。幽幽肉香味顺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帅府大门飘了进去。也就是眨眼功夫，大帅府内宅传出响动来，一个尖锐高亢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正经金元汤，喝过就能生孩子。快给我，我要……’不过一两分钟功夫，宅子里走出来一串人，被花团锦簇地围在中间的，正是大帅那位心头肉掌中宝的金砖老婆。”
“胜负很明显，单大头就这么输了……但他不愿意认输，趁着夫人端起碗准备喝汤的时候，单大头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狗腿，做了个卷堂大散的混乱局面。想要趁乱去抢瘦子怀里的金箔烹经，自己反而被那瘦子用银背菜刀一刀封了喉……同样被割破了喉咙的，还有被骗出来的大帅和他的金砖老婆。那自称叫做‘常笑’的神秘瘦子，从此声名大噪……此后更是创下了连挑十八家饭馆，当街斗菜无一败的记录。最后这人在一场大火里失去了踪影，成为了清城县、县主村一带的传说。”
说到这里，林佳茵也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又喝了一大口水。程子华看了看导航，减慢了车速寻找路口，说：“那么，常笑先生手里的那两张金箔烹饪图，最后去哪里了？到底写了什么？”
林佳茵摇了摇头，说：“金怕火烧，那场大火过后，人们在火场内找到了一具瘦小的焦黑尸体，尸体里掉出两小团金子。据说那就是烹饪图的最后下场……不过，老板你也不用太遗憾，我前头不是说过了么。在没有网络自学、学校系统教育，只能靠着师父带徒弟，且文盲率高达九成的旧社会里，有那么一两张秘方闹得神神秘秘的，大家抢个你死我活。实际上上面记录的很可能不过是些勾芡调酱的细节功夫而已……”
程子华颇不赞成地说：“应该没那么简单的。中文里有句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师父们掌握了绝活，往往不能放心教给徒弟，久而久之，许多美食验方被带进了尘土中，永远湮没。哎，真可惜呀！”
嗟叹间，车子上了一段坡，拐了弯，穿过一条两旁全都是过人高的茅草芦苇的道路，来到了山边。道路两旁，全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园林场，有的有铁丝网护栏和铁闸门；有的就是无遮无掩，仅建一个红砖房做为记认，一条泥巴路沿着山坡往下，隐约能看到远处建筑物屋顶；有的以树为篱，门口扎竹门，用竹匾写了农庄名字……风格各不相同。
经过了几个园林场之后，程子华又有新发现：“我好像看到了……阿拉伯文？”
林佳茵见惯不怪地笑道：“不然怎么叫世界工厂呢？下面是工业区，很多外资厂，这些园林场，是供应原料……正儿八经一条龙啊！这还没到交易会期间，到了交易会期间，满大街都是老外。”
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飘过一抹恍然大悟，程子华说：“难怪你和你姐姐似乎很见过些世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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