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涟漪轻轻咬牙，摇头道：“不曾。”
她没说谎，掌门的确是传信让沈浪下去一趟来着。她只是隐瞒了目的而已。掌门的原话是：“各门派找上门来，说要让破坏碎春会的人付出代价。那乞儿想来也不受仙尊的重视，你将她骗下来就是，莫要惊动仙尊他老人家了。”
她当时满口应下，现在当然要做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长梵淡淡道：“既然不说缘由，不去也无妨。”
“…”柳涟漪怔了怔，眼底蓦然滑出一丝晦涩的光，低低道，“可是徒儿已经答应了掌门…”
长梵平静地看向她，眸光无波，长睫下琉璃似的眼珠没有半点温度。
柳涟漪心头莫名颤了颤，强行扯出一抹笑来，说道：“…徒儿知道了。”
沈浪见状，乐了。又重新趴了下去，悠闲地晃悠着小脚丫子。
“知道什么了。”长梵掀了掀长睫，缓缓抬起白瓷杯，又抿了一口茶。
柳涟漪面容微僵，低头道：“徒儿不该替沈妹妹答应掌门的话，还未问清缘由…”
“知错就好，”长梵眉眼平静，“退下。”
柳涟漪指尖微动，掐了掐掌心，整个人都泛着些阴郁的气息，慢慢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心里对沈浪的怒翻涌到了极点。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仙尊给她没脸，她不生仙尊的气，偏偏对沈浪憋了一肚子火儿。沈浪要是知道，估计要乐翻天。
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传出去真是要闹笑话。
柳涟漪出去以后，沈浪狐狸眼儿滢滢发光，问长梵：“尊上，是在为我说话吗？”
长梵淡淡抬眸，没说话，只是喝了口茶。
沈浪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爬下床，凑近他笑道：“尊上在看什么呢？”
长梵：“一些古籍。”
“果然古朴。”沈浪耸了耸肩，无趣地撇撇嘴儿，“弟子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竹简呢。”
长梵放下竹简，冰凉如雪的目光挪到她脸上，问道：“你的书都看完了？”
“尊上…，”沈浪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我不识字的。”
长梵微怔。
神色稍缓，道：“你知道本座为何要让你看书么？”
沈浪哑然，总不能说知道吧？这厮让她读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摆明了是要让她安静一点，别吵着他。
可她面上故作不解：“尊上？”
长梵冰白的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缓缓道：“…你太吵了。”
沈浪笑眯眯：“我不吵，尊上如何能分一点注意在我身上呢？弟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只是想让尊上多关注我几分罢了。”
长梵长睫微掀，眸底掠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竟如此实诚。
沈浪没想着骗他。毕竟一个过了好几百年的老古董，什么心眼他看不出来。与其被他猜透，还不如自己就坦白出来，还能赢得几分信任。
长梵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本座在为你寻修炼之法。”
沈浪歪歪脑袋：“寻常修仙者如何修炼的，为何我就不行？”
“你体质与常人不同。”
“哦——”沈浪慢吞吞一声，心中了然，面上却带着薄薄的遗憾，“那我兴许永远不能像仙人们那样，在天上腾云驾雾了。”
…什么体质特殊，无非是因为她吃了九环草却没有任何反应才下的判断。按理说，吃了九环草应该会直接洗髓伐骨，再不济也会排出经脉污垢，一番痛苦后浑身附着着又黑又臭的“烂泥”几乎是必然反应。
可她却没有。
既没有污垢排出，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照她说，长梵就是对她格外敷衍了些，不然只要用神识探入她体内，自然就可以弄清楚她究竟能不能修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相信那似是而非的“药物反应”。
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得很。在原本的世界里，她用各种手段给自己美容保养，物理手段、化学手段——甚至生物手段。何为保养？自是从内而外。她本身就是顶尖的大佬，给自己身体排毒的法子多了去了，怎么会在自己体内留下一丝一毫的污垢？
所以吃了九环草自然排不出污垢。
至于该有的撕心裂肺的疼…她是疼过的。在挟持那个男修时，她就因为疼痛难忍头晕目眩，最后晕了过去，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梦里无知觉，醒来以后自然就不疼了。
沈浪慢悠悠笑了一声，道：“尊上辛苦了。”
长梵没说话，只是垂眸继续浏览着竹简，似乎是在细细阅读。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自觉无趣，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躺下来，将之前那本书拨到一边，懒洋洋侧对着他。——他孤冷清绝的背影对着她，银发自然垂落，似漫天星光点缀其上，赏心悦目极了。
沈浪：“尊上，累了就歇歇罢，你已经看了许久了。”
“本座不累。”长梵淡淡回应了一句，就再不说话。
沈浪一想，也是。修仙之人怎么会觉得累呢，尤其是堂堂长梵仙尊，那体力更是远胜常人数百倍。
她心中啧啧，下一瞬，安心地闭眼睡去。
她不管他了，反正她是困了。陪他干耗着那么久，神仙都受不住。
…
云光殿。
“怎么回事？人呢？”掌门看向柳涟漪身后，皱了皱眉。
眼前这位虽然是仙尊唯一的徒弟，按理说他不该不敬。可各仙门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他不得已请这位柳小师叔帮忙，没成想竟也没成。
关键这位柳师叔当时答应的如此信誓旦旦成竹在胸，此刻却背后空空，根本没带来人，岂不是自打嘴巴，闹得大家都难看？
掌门脸色很不好看。
柳涟漪僵硬抱拳道：“实在抱歉，师尊留着那小乞丐还有用…”
“那你为何当时不说清楚？”
“这…”
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儿！他得到她准信以后都已经跟众仙门商量好了！现在可倒好，不仅连带着他也要丢人，还把整个天行门的脸面都赔进去了！
这像什么话？
这就是仙尊唯一的徒弟的德行？掌门算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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