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惭愧道:“是老朽学艺不精了。”
太医摇了摇头,医者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含着悲悯与宽和:“大夫也不必自责,若是今日只是我来,大抵也不会察觉这东西就掺杂在太夫人的身边。长白果在草原也是十分珍贵的,又无什么气味,是以咱们中原大夫大多不识得,无法及时察觉也是有的。”
蓝氏微微抚了抚心口,压住了心口的激动:“能把毒下到太夫人所用的枕芯儿里,不是着长明镜的人,便是回事处的人了!”
这样的揣测是合理的。
满屋子的人都十分赞同,却也不敢率先开口说什么。
盛阁老、太医和府医便去了一旁的小桌上斟酌药方,毕竟太夫人如今身子亏空的厉害,若是药量拿捏不准,喝下去怕是更要伤身的。
侯爷面色沉沉,招了贴身护卫莫行过来,吩咐着去查问长明镜里伺候的和回事处的人。
早年里侯爷在刑部做过主事,莫行便是那时候开始跟着侯爷的,见多了查问的手段,想是要从这些家下的嘴里查出些什么也是不难的!
何况有那几位从宫中出来的厉害老嬷嬷在,不怕没人吐口!
檐外的月色慢慢藏进了阴云下,在漫长的等待里,有薄薄的雨丝落下,夜色映着通明灯火,一片蒙咂咂的灰暗。
南北方以一带淮河做了分岭,京城处在交界处,冬日里虽少有大雪纷飞,却十分湿冷,此刻夹杂着雨丝的潮,不多时便觉得衣裳里透了一股腻腻的感觉,紧紧缠在身上,叫人不适。
荣氏让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去烧了炭火进来。
几个火盆儿很快就搬了进来,上等的银霜碳烧的轻,无烟,也见不得太多深橘色的星火,却很快烘得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干滑起来。
去搜院子的跟着福妈妈先一步回来了。
门口值守的小丫头脆生生喊了一声,便打了皮帘子让人进来了。
众人侧首瞧去,便见跟在福妈妈身侧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手上都端着个托盘,上头赫然是都摆着阴恻恻的木偶呢!
蓝氏惊呼一声,声线薄而韧,仿佛一条极细丝线,猛地弹在了众人的脑仁儿里:“竟真有人在府里施这等阴毒巫术!”
饶是侯爷镇定,见得这东西,目光里不免燃起了怒火:“从哪里搜出来的!”
福妈妈喜鹊衔芝的引线棉袍上沾了薄薄一层雨丝,被烛火一照,宛若罩了一件淡橘色的透明纱衣,随着她的动作,有明晃晃的光晕。
她往左侧睇了一眼,抬手指了左手边的木偶道:“这个是从九姑娘屋子里发现的。”
太夫人所住的院子很大,每一间屋子都很宽敞,用来会客的堂屋自比次间稍间要更大些,除了长辈们在两边的交椅坐着,成了婚的则夫妇两一同站在了长辈身后。
还有些小的,便七零八落的坐在靠墙或者角落里,左右也没有他们发言的机会。
九姑娘?
不就是、沁微?
闻言,目光刷刷如箭的朝着她看过去。
各种声调的“啊”如浪起伏,相互碰撞,擦出星火无数。
繁漪的目光迅速掠过众人面孔。
二爷与侯爷并不做声,连眼底都无甚波澜,只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都是在官场上与人精相处的,府里的这些个小狐狸饶是再能演再能藏,总有细微之处泄露。
他们自看到那一张张面孔上、一双双眼睛里的惊讶与不信之余,果然有人眼底是紧张,有人眼底难掩得意与兴奋,还有人也在如他们一般在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众人。
仿佛平静的湖面收到巨石的骤然袭击,二夫人怔怔了须臾,蹭的站起的身姿便如巨浪卷起:“这不可能!微姐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蓝氏眼眸飞扬,扬声道:“弄错?东西就是从九妹妹屋子里搜出来的,二婶还想狡辩不成!”
沁微用力抿了抿唇,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冷冷道:“到不知福妈妈是从何处搜得,我可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
福妈妈的神色有些复杂,仿佛是挣扎在信与不信里:“那木偶就黏在床板儿下。”
蓝氏语音含刺:“床底板儿?可真是藏了个好地方啊!即便有人掀了床边的围布瞧得也不过是地面儿上,谁会想到把那腌臜东西黏在床底板儿上呢!”
福妈妈垂眸道:“五奶奶说的是,正是因为小丫头当时举着蜡烛去瞧,烛火照到了木偶身上的布料,银线闪了一下,才发现的这东西。”
托盘离五夫人近,定眼儿一瞧竟发现木偶胸前刺着的字,正是繁漪和琰华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是有人要借着他们五房的手,来挑拨大房和二房了呀!
火光在她曲折的眉心突突的跳着:“哪会有人把诅咒人的东西放在自己睡觉的床铺下的!怕不是有人蓄意陷害吧!”
其他人或有赞同,或缄默不语。
蓝氏暼了眼五夫人,嗤道:“载害?除了九妹妹自己,谁还能轻易进得她的屋子?”
沁微掀了掀嘴角,牵动左侧颊上的一粒梨涡,有蔑视自梨涡里一闪而逝,澹道:“难道就不能是有人收买了我身边的丫头么?”
蓝氏嘴角似乎有一瞬凝滞的疑惑,旋即嗤道:“九妹妹可别想着拿个无辜的婢女来给自己顶罪!你这样做,可怎么对得起太夫人对你的疼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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