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城到冈山城要翻越崎岖的山路。当景能等人到达冈山城时已是傍晚。由于正值夏季,天色依然很亮。
可延原景能以及假扮成他随从的又市郎却在正厅中一直等到了晚上。
“主公他……”景能低声向一旁的侍卫打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侍卫高昂着头,斜眼看着景能说:“主公说了,他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
景能一缩脑袋,无奈地与又市郎对了个眼色。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廊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又市郎见景能立马摆正了坐姿,他也不由得警觉起来。
走进来的人径直坐到了上位,景能立即向他行了礼。又市郎心想,眼前人定是宇喜多直家。
时年五十一岁的直家有一张方脸,眉毛细长末端却有些分叉,大而圆的双眼给人一种无时无刻都瞪着对方的感觉。整齐细长的胡子两端看上去十分尖锐,仿佛猫的胡须,这使得他整个人如同一只凶狠的兔狲。
直家没有发问,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狐狸尾巴。
景能迟疑了一会儿,唯唯诺诺地开始禀报上月城的战果。原本又市郎以为直家听到战败后会大怒,可没想到直家一脸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亲自出马?”
景能磕磕巴巴地回了声“若是主公能亲自率军前去,定能……”。
直家将手中的玩物随意一丢,突然咧起大嘴,但脸上却毫无笑意,这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神经质。又市郎不禁浑身颤栗,这还是头一次被信长以外的人吓到。
“好吧。”
直家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景能面前。景能就像被猫逼到墙角的老鼠一般伏在地上。
直家抬手示意了一下,刚才那名侍卫便走了进来。直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旋即走到了又市郎身边。又市郎不敢抬头,只能斜眼窥探直家的走位。
奇怪!这种不安是怎么回事?又市郎产生了动摇。他的直觉告诉他,直家的行为有一些古怪,难道……
可直家已背向自己,露出一个大空挡,此时不动手恐怕错失良机!
又市郎一个奋起,从袖中抽出短刀立即挟持住直家。侍卫一面拔出大刀与又市郎对峙,一面喊来了更多的人。
“都别激动,退下吧。”
被刀抵住脖颈的直家泰然自若地命令道。他的精神状态与又市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市郎血脉喷张,呼吸急促,牢牢拽紧身前的直家,不停对着侍卫喊着“让开”。
“走吧,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直家说道。
难道这家伙不怕死吗?又市郎不禁这样想。
有了直家的配合,又市郎十分顺利地将直家带回了上月城。可他心中的迷雾却越发浓厚起来。
又市郎故意押着直家从俘虏们面前走过,直家不但没有流露出半点担心,反而像没事人一般对俘虏视而不见。
与信房见面的地点设在正殿,里头还分列着九郎兵卫等人以及被看管着的延原景亲。
“你就是宇喜多直家?”
信房粗鲁地问道。
“你就是织田信长的长子?”
直家以同样的态度反问。
信房微微扬起单边嘴角,坐了下来,同时吩咐又市郎替直家松绑。
“真是抱歉。由于我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到冈山城请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
信房显然是在讽刺直家杀害秀吉使者一事。
“这样也好,毛利家也不会猜忌。”
直家活动了一下手腕,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
“听说你攻下这里只用了一晚的时间?”
直家以轻蔑的口吻问道。
“不到一个时辰吧。”
“咦?干得不错嘛。之后的招数可就不那么高明了。”
“你是指把你绑到这来?”
“啧啧啧。”直家摇了摇头说,“我指的是延原景能。”
又市郎猛地才发现,景能并没有随他归来。
信房眯起眼睛说道:“你已经猜到景能的意图?”
“不是猜,是情报。”
什么?那这么说来,直家是故意让我得手……
又市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感到的不协调感原因是在这。
“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信房问。
“生死对我来说就如同睡觉的枕头、吃饭的碗筷,常伴我左右。从六岁起,我就枕着它睡觉,它又如何能吓倒我?”
“呵,毕竟你做了太多坏事。”
直家瞪圆双眼说道:“在这世间,有些事你不去做,就活不到明天。人为了活命,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你不惜杀害自己岳父、放逐主家?”
直家嗤笑一声,说:“我的岳父中山备中,他的外甥岛村丰后守为了抢夺我家的地盘,对砥石城发起夜袭。我祖父因此而亡。我苟且偷生、寄人篱下足足八年,冒了多少次生命危险才博得在浦上家的一席之地。为了收集他舅甥二人的通敌罪证,我不惜娶仇人家的女儿为妻。与其说是杀害自己岳父,倒不如说是为祖父报仇。”
“那你的主家浦上宗景呢?他可是对你有知遇之恩。”
“所以我也并没有把他杀了啊。这可是我最高限度的忍耐了。与其让他将备前、美作两国拱手送给毛利,不如由我取而代之。”
“但在我看来,备前、美作迟早也是毛利的囊中之物。”
信房冷笑道。
“噢?你绑我来,我还以为你对自己会更自信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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