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开始相信命运了,人这一生为了那些可怜的欲望,机关算尽,你争我夺,最终不都是命中注定?可为什么被命运夺去双腿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呢?
太残忍了。
“浩轩……浩轩……”
姚崇如死人一般呆坐着,嘴里念叨儿子的名字,就这样一连过了几个时辰,直到有人走进。
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言少哲也不知怎样安慰,迟疑一阵后忐忑道:“姚先生,治疗初步结束了,情况很好……”
“很好?”
姚崇的嘴角抽搐着,像是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痛苦到不能自已,刻薄地讥讽道:“什么叫很好?四肢健全?”
以言少哲的涵养,若有人以此种口吻对他说话,倒不至于发作,多半会选择拂袖离去。但这种环境下,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无视学生家长嘴里嘟哝的混账话,尴尬地苦笑道:“孩子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正在护理中,您可以探视一下了。”
姚浩轩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姚崇刚一进门,瞥见儿子的断腿,扑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已经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作为父亲他心里明白,学院的判断是大陆最为权威的,即便错了又如何?反正儿子的肢体已经截掉了,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究竟是为什么?”
玄子也在痛苦中纠结,与姚崇为儿子痛苦不同,他主要沉浸于内心的责难。上一次意外已经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如今又是两名学员重创,一人终身残废,此时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两位老者相对而坐,穆恩沉默了很久,长叹口气。
“玄子啊,师兄当年和我谈及你时,曾说过你缺少一样东西,”他直视玄老的眼睛,“知道是什么吗?”
“是挫折。”
“当时我还在思考,师兄为何会那样说,你的天赋在同辈人中独树一帜,也深受他的喜爱,为何会如此呢?”
“直到几年前那次意外。”
玄子下意识扭头,想回避穆恩的视线,他年纪虽然大了,可记忆并未衰退,只好把这些往事封存起来,夜深人静时独自咀嚼。
他不想被别人窥探内心,但穆恩的言语依旧直刺进来,坐在属于海神阁主的房间里,好像在接受一场审判。
“不要躲,玄子。人这一生中,总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比如曾经的自己。”
穆恩的声音沙哑且低沉。
“作为饕餮血脉的觉醒者,你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包括我在内的魂师修炼方式为冥想,而你大部分只靠吃喝便可——修炼有时对你反而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直到你拥有自己的封号,未来成就也绝不会亚于我,这海神阁主的位置,在我死后便是你的,直到那一次。”
“您……您不要说了。”
玄子红着眼睛,嗫嚅道。
“看着我!”穆恩的声音冷厉起来,“如果听都不敢听,又该如何面对,还是说你想逃避一辈子?”
“那次是内院学员统一猎取魂环的行动,你作为带队师长,低估了星斗的危险性,导致十二名学员在核心圈外遭遇十万年魂兽,其中八人永远回不来了。你不敢面对他们的亲属,不敢接任我的位置,因为你做不到,你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做不到!”
穆恩如同怒目的雄狮,很稀有地,他在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威严。
“你是那样懦弱,开始自暴自弃,修为也逐渐停滞不前。可你放下了之前的架子,学员们都认为比以往随和得多,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小辈谈笑,抢他们的饭食……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赎罪一样。”
玄子强打起精神,有些畏缩地看着小师叔,指间抓着自己苍白的头发。
“后来我明白了师兄的话,你还未真正经历过心灵上的考验。”穆恩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点点自己心口,“或许你是这世上最强者之一,但你这里是弱的。”
“这两百年来,你的成长过于顺利,等到真正的打击来临,你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你安逸太久了。”
“年纪轻轻便突破魂圣,封号只是时间问题。你习惯于和境界不如自己的人交手,从未想着去挑战更强的人。而当你成为阁主继承人后,便不再是那意气风发的饕餮斗罗,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了。当年毒必死的实力或许还超出一线,可最后是我活了下来。”
苦笑了一声,玄子在心里自嘲着,自己也是半截入土的人,在穆老口中仿佛还没长大。
“或许我太过强求你,人到老年,总会被磨平棱角,我也如此。但,我一直认为,人可以失去锐气,失去勇气,但不能没有进取心。”
“我希望这件事能成为你突破魔障的契机,耻辱、愤怒、惭愧,这些都是力量之源,甚至比爱更加有力。上次的事情我没有安慰你,因为心里清楚这没用,那样只是在姑息,我必须让你时刻记住此事,让你铭记那一刻的悲伤懊悔,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等待你真正蜕变的那天。”
“封号、超级、极限,老夫穷尽一生时间走完这条路,如今在世上能对等交流之人寥寥。而你难道不想体验一次?极致巅峰与无限接近,完全是两种境界。”
玄子下意识想自谦几句,却被小师叔大声打断:“难道你连想都不敢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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