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伍低头不说话。
“行吧，告诉你家主子我会去的。”俸笙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
林伍低眉顺目地告辞，从六合司中出来。
俸笙随后出门，到了司马府门外并不走正门，而是飞檐走壁快速地查看一番，跃进了司马欢年的院落中。
司马欢年已恭候在院中的凉亭里，看见一身黑衣的俸笙飘然落在面前倒是像早已预料。他站起来向俸笙拱手作揖：“劳俸大人走这一趟，实在是在下原非得已。”
这院落中没有别的人，四周静悄悄的，一黑一白没有交集的两人视线只空中相碰，司马欢年笑容怡然温润。俸笙嘴角微微一扯，眼神毫不避让，他走到司马欢年面前的石凳上坐下。
“尚书大人有何指教？”俸笙不欲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
司马欢年也坐下来，拿着一个杯子倒了杯水，一股的酒香味传来，竟然是酒。他颇有些赔罪的意思，朝俸笙示意了一下一口饮尽。
“此扰是为陛下给俸大人和秦姑娘的指婚一事。”
俸笙本来还有些懒散地看他耍的是什么花样，这话一出他不禁抬眸看着对面温如美玉的男子。嘴唇开合了很小的弧度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哦？且说。”
司马欢年惯会察言观色，即刻就察觉出俸笙的不悦来，轻轻一笑便道：“我与秦姑娘颇有些交情，如果你们二人并非情投意合，我想为秦姑娘做些事情。向陛下说明取消婚约，只要俸大人点头，其中就由我来解决。”他说得真切诚恳，言辞凿凿，就像真的可以做到一样。
俸笙手指有些发冷，沉吟了半晌，他可以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不必理会，然而又他仿佛一个窃贼，心里那点温柔见不得光。
“你问过她吗？”好久之后才开口冒出了这一句。
司马欢年似乎一下也愣住了，他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我会问清楚的。”
俸笙口齿发苦，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腔，下不去上不来。
秋风凉飕飕地吹拂，两人无声对坐了半刻钟的时间，那个黑衣男子终于像一个失败者，艰难地低了头。
“好。”
想到那个笑颜如花的面容，他自以为坦荡，坚决不肯容忍自己对她有任何算计，哪怕一点点都是对自己这份心意的亵渎。
俸笙说完，不愿意多听司马欢年多说，起身离去。
从司马府中出来，他到鸿运楼中打包了几份好菜，往秦尤尤的小院去。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并非良人，刀尖舔血的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他是杀人的，秦尤尤是救人的，世人会怎么看呢，谁都说皇帝乱点鸳鸯谱。
在小院门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衣裳挂起微笑，然后才敲门。
过了好久都没有声音，俸笙奇怪，跃起从墙头跳进去，发现她不在家。他把手上的东西在院子屋檐下，飞身上了二楼屋顶上。他能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此时已经是傍晚寅时，露出一些光照的太阳慢慢往西山落下，夜幕也悄然落下。一直等到灯火光亮起来，俸笙张望着小巷，依然不见秦尤尤走来的身影。
就算是去出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秦尤尤是去出诊的，从城南回来经过依伶花阁时几个男子被推搡出来，正冲撞到了她。
“滚，再敢来闹事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冲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男人呵斥着。
“无礼！放肆！粗鲁！”一个醉醺醺站不住脚的男子指着那五大三粗的打手。秦尤尤看了他一眼，那男子穿着浅色长袍，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头发用发带规规矩矩地扎起来，一股子的书生卷气。
打手白了书生一眼，“趁着哥几个心情好赶紧滚，不要给脸不要脸。”
“哈哈哈哈。”那书生突然弯腰摇摇晃晃地发出一声长笑，额头有青筋暴起，笑得响彻长街。四周人们诧异好奇地驻足观看。
“世间凄荒，你我皆为蝼蚁浮萍；世道不公，你我皆为鱼肉刍狗，哈，哈，哈……”他又低低地说，发出哀嚎似的凄苦笑声。
他旁边那几个也是书生模样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震得醉意都清醒了不少，看到周围人探究嘲讽的目光很是窘迫地拉着那书生慌忙离开。
秦尤尤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个书生的背影。作为读书人，不管是在自己家私塾读书还是在外边的书院求学，人品行性是至关重要的。将来科举考试若名声有污点是很难走仕途的。
“行了，你们别站门口挡住了客人。”一位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老鸨走出来，朝几个打手挥了挥绫纱手绢。
“哎，这位姑娘也要进来瞧瞧吗？”老鸨打趣着对站在门口不远的秦尤尤说。
秦尤尤本来要抬脚走，却听她这么一说便点头：“好啊。”
老鸨差点脚底打滑，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见秦尤尤并不是和她开玩笑。她手替木箱，墨发随意挽在脑后，面容俊美丰逸，一身青色长袍，腰间青蓝色的丝绦随着她大步走来在空中荡了荡。
“有没有唱曲儿好的姑娘？”秦尤尤对老鸨问，面不改色。
“自然是有，只是这风月之地却不是姑娘听曲儿的地方。”老鸨面上的笑容挂不住，这世间哪有清白的闺阁女子会踏进青楼之地，远远地看一眼只怕都嫌肮脏，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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