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任轻咳几声，脸上的笑瞬时消失了，愁容满面的他走上前，把手搭在陈谷义的肩膀上，轻轻的拍着并问道，“怎么哭了，没事吧。”
“没，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陈谷义用手指蹭蹭鼻子，收敛起泛滥的情绪。“感觉「梦想人生」发布后一定会大火的，沉浸感很强。”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盛任毫不谦虚，“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怕它会成为现代人躲避真实生活的一个壳。”
“也是，玩久了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拟。如果渴望的事都在「梦想人生」里体验过了，现实里就倦怠了，人很容易废掉。”
“所以暂时还不会发行，需要再改进下，加入一些防沉迷措施，或者不把它设计得如此逼真。”
“嗯嗯，的确。啊，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该回去了，虽然这次实验没成功，但还是感谢您的帮助。”他向王盛任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便收拾东西要走。
“没关系，就像我之前承诺的，下次合作半价。”
陈谷义点头应着，内心充满不懈，「半价」需要强调多遍吗，自己刚觉得他有点人情味，就被「半价」这两个字冲散了。
他往电梯方向走，经过实验台，程易生已不见踪影。
“他……”
“麻醉被清除后，放回玻璃柜了。”
陈谷义没有再问下去。
玻璃柜？没看到过，应该在锁起来的储藏室或展览室吧。
他很想进去参观下这两个看起来很神秘的地带，更想知道程易生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突然心生怜悯，觉得程易生有些可怜。
陈谷义向王盛任道了谢，并许诺药物改良后会再来找他，“再见了王教授，你一会也会离开这里吧。”
“嗯，我还有些事。”王盛任向他挥挥手，目送他上电梯。
他按下1F，舒了口气，满脑子都是李茹，想到一会要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他双手捂面，有些难以接受。
到了二楼的卧室，此刻十一点多，正是太阳当头的时候，可这里的光线还没电梯里强。
早晨鸭舌帽司机的话语又萦绕在他耳边。
自杀…上吊…抑郁症…
他后悔没当面问问王盛任，由于怀疑事件的真实性，选择了只字未提。
可没想到这件真假有待考证的事却成了他心头的乌云，挥之不去，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后，便快步流星离开了这里。
出了大门，他打开哒哒出行叫车。
黑色大众，尾号19，这好像还是早上那个司机的车啊。
他上车后，鸭舌帽司机转头跟他打招呼，“哟！这么巧啊。”
“哈哈，是挺巧的。”
“你说沪市这么大，你又坐上我的车，真是有缘啊哈哈。”
“是。”陈谷义配合着司机，打着哈哈，心里认为只不过是巧合罢了，什么缘不缘分的。
“十一点多这是要回家吃饭了？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没我的课，学校也没事。”
“你是…大学老师？”
“嗯。”
“真厉害啊，哈哈，那你应该是医学教授？”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从你一上车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早上载你的时候倒还没有，腥腥的，这个味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生物实验啊之类的。”
陈谷义有些佩服司机的联想能力，心脏砰砰直跳，他吞咽一口唾沫，想到和王盛任签的保密协议。开始解释起来，“医学这点你倒是猜对了，但这个味道并不是什么实验室的味道，是现宰的兔肉的味道，朋友给的在包里，要给你闻闻吗。”
“猜对了？说明我的联想力比较强嘛，算歪打正着了哈哈。兔肉还是别给我看了，现宰的血涔涔的。”
陈谷义紧张地摸了摸包，里面只是装着他实验用的东西罢了，还好他没要看看，这个理由应该能糊弄过去。
突然又觉得自己那句“要给你闻闻吗”，带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知道司机察觉到没有，但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次过后可能就再也坐不到他的车了。
正如司机说的沪市那么大，一次巧合而已，不能次次巧合。
“唉？你问了你朋友没有，他知道那栋房子女主人自杀的事吗。”
“没问。”
从他刚刚接到上车点为江甘路46号的订单，知道还是早上那个人，就想问问这件事了。
他每天开车就靠和乘客交流这点奇闻骇事，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前面的寒暄是做一些铺垫，为了不让自己的这句问话听上去那么刻意，结果是一场空，他安稳地开着车，在想还有什么可以聊。
“哦对了，你早上不是问过我男主人叫什么吗。你下车后我就在哒哒司机群里问了下，他们只说姓王，具体不知道，公司也没打听到。”
陈谷义心里咯噔一声，王…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陈谷义脸色不对，自己的八卦引发了一位知识分子情绪的波动，还蛮有成就感的。
“下车之前加个联信吧，咱们这么有缘。”司机顺其自然地说，自己的儿子明年考研，说不定还能问问人家。
他扫了司机的二维码，没有拒绝。
“到了，老师，别忘了带着兔肉。”
陈谷义尴尬地笑笑，拿上背包。
司机点击结束订单，车上还残留着腥臊味，他喷了几下空气清新剂，隐约觉得那味道不像兔肉。
陈谷义到了家，联信里显示司机已通过了好友请求，他出神的看着手机。
姓王…真的是王盛任吗。
如果就算是，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也很难过吧，哦，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也不知道现在多大了。
另一边，江甘路46号的地下三层，储藏室里的王盛任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柜里的程易生，他呈直立状态，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除了实验时就接通的排泄管外，此刻他的口腔被插入了一根胃管，胃管的另一头连接着放在地上的巨大压力罐，罐里面装的应该是流质食物。
王盛任看向总控制台的屏幕，上面映着的是程易生吃工作餐的画面，随着画面里他一口接一口地进食，流质食物在一点一点从胃管自动灌入。
还是程易生好办，另一个就不那么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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