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咱们的账两清了。“
司柏眉梢挑了挑,弯唇,“没问题。”他爽快答应,也不去问帮什么小忙。
“对了,方才一直没提,姑娘是不是不善梳妆打扮?虽说犬类生命很讨喜,但本君觉得,姑娘一头毛躁如犬的头发还是有碍观瞻的。”
白祀:“……”到时就直接反悔吧。
谈完事情后,白祀就不想再多待,直接开口告辞,这男人却拗不过的非要司柏亲送,随着靠近城北,一路上百姓肉眼可见的少,头顶重重黑云压城,深如夜渊墨海,满街飘着火山灰,四周渐渐空旷,仿佛进入死域。
因为有风,火山爆发后,波及的范围比想象中的远,这样的环境已经十分不适合居住。
白祀是看不到的,只是感觉今天街上人很少,空气很沉闷,还飘着淡淡硫磺味,很是难闻,这又让她回想起那日在火山醒来的情景,心里止不住地陷入颓暗。
待到了地方,她就打开店门,想赶紧进屋猫着,感觉都快窒息了。
临走时,干燥微热的风吹打在脸上,余光里,满街灰暗的尘埃仿佛一副最荒凉的画,男人深皱起眉,不放心地转身,蓦然,女孩低着头,满是茫然的侧影闯入眼帘,犹如谁狠心将一朵冰莲丢弃在了火山里,它想要挣扎,却孱弱又无助,让人心疼……
司柏忍不住开口,“如果姑娘一时没有去处,可暂住本君府。”
白祀:“……”
白祀回身看去,表情不解,“这就是小女子的住处啊?对了,谢谢公子相送。”
司柏一愣,心里赫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无数次的经过这里,他当然知晓这是她的住处,可是,明明身处这样荒芜的街道,她的表情却太平淡、太理所当然了,那绝不是面对什么阻碍恶劣时的浑不在意,那绝对是眼睁睁的看不见。
她的唇角莞着一丝笑容,微不可见,但在这荒凉街道上,却放大出无数倍的明媚,甚至让他感觉刺眼,就好像他们此刻同处于两个世界,在那边,她的周围依旧熙熙攘攘,耳边依旧繁华喧闹,而她的眼睛即使看得再远,也望不见这边的荒凉。
可那样的世界世界是不存在的。
所以,就剩下了一个可能,她的眼睛,瞎了。
“白姑娘,你的眼睛……”
“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司柏:“……”
靠在门板上,白祀捂着胸口,心脏怦怦乱跳,她急促呼吸想要缓解,但是毫无效果,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白姑娘,三日后等本君好消息,或者直接来本君府邸。”
——那么,考验开始,保重吧,七天之后可以来簪梅山庄找我。
门外的声音恍惚与一段久违的话重合在一起。
说起来,七天已经过了吧,她现在没死,算不算已经通过考验?还是说,等某一天那个云主消失?
“若白祀之火能破退来自未知的诅咒,绡必以万年梧桐木心奉上,若有违反,天雷碎体。”
破退未知诅咒,她应该算是完成了,否则她早已消失,只是,那诅咒的核心究竟是不是那个雾女,只有鱼绡清楚。
如果赌约生效,她会给自己找梧桐木心吗?如果不找,真的会被天雷碎体吗?
白祀心中困惑而充满希冀,而苍天已经给出判定,且通知了鱼绡。
昨夜梦里,鱼绡忽见天空云起叆叇,深处隐现雷鸣,轰轰入耳,脚下汪汪浩淼之水渗入大地,龟裂干枯,她恐惧、疑惑、惊醒、震惊、恍惚,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恨恨咬牙,“…胧青眠…你真是我认识的胧青眠吗?”
简直是个蠢蛋!
她并不是因为被天雷威胁而愤怒,区区天雷是干涉不到那个世界的,她只是没想到一向敬慕的人会忽然犯蠢。
竟让那个小蝼蚁逃出来了,她都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做到的。
“真让我失望啊,早知就随便给你找个人……”
……
“回来了。”
白祀靠在门板上很久,心跳因为被发现秘密的紧张,此刻还未平息,她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正思考中,黑暗里骤然飘来一个男人声音,庄重遥远,如一声洪钟敲来,空明渺渺,裹着无尽威严……
墙上壁烛无火点亮,接着,不等白祀回应,几米之外,另一盏烛台也发出了光,然后一盏接一盏,如同一曲靡靡跳动的幻音,宽敞的铺堂四周次第亮起幽青的火苗。
最后,房顶深处,被厚厚尘埃掩盖着的,从未点过的粱灯亦被烛语唤醒,昏光如魅,惑冥荧荧,幽幽升光,在女孩怔然中,仿佛打开了彼岸轮回的大门,四壁烛色被吸引,拧成纤细的光线,相互交织在一起,将光暗分割,共同穿入梁灯下,照出“门”中世界的陆离斑驳——
借着幽青的微光,白祀隐约辨出世界内模糊的人影,从刚才的声音判断,应该是自己的父亲白鹤,只是她仍处在惊异中未缓过神·,她住在这里好几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不起眼的铺子里竟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这是某种阵法吗?
“父亲。”她脑中想着,双手贴腰,低眉敛目,福身盈盈一礼。
幻世之内,一名男子黑发雪鬓,宽袖罗衣,端坐梨花案后,两撇长髯垂颌,容清面肃,秀如青峰,沉如渊穆。
一眼看去,如入雾山夜水,迷迷渺渺,缭绕不清,身具无限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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