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弃千金么,小女子鱼绡,西岸浔州沧澜城主,这位教习…打断别人说话,不好。”女孩转身,小巧臻首上扬,以下而上睨着他,声音依旧软糯,把微愠的语气说得像在撒娇,然而那柔柔的内里,顾云长却生生感觉出一股掌天迫地的气势,惊得他一身冷汗。
汉子哈哈一笑,心里凛然,刚才应该不是错觉吧?
这女孩看着仿佛三月濛濛春雨,清澈纯净,可这清润怡人的雨帘内,内里竟然藏着一座慑人的地狱……
不过也是,十三岁小小年纪便开沧澜城,扬名天下七年后才被前城督公子萧染偶然认回,当了四年千金,而又有几人知晓她的真正过去。
白祀不了解其中往事,但听到鱼绡二字便明白了,这是来阻止自己拯救情郎来了,还以为这女子在容熵的讲述中一怒之下杀了,不过看她这么娇怯不胜的,一口酥魂软语,在那夜夹着凄恨悲愤出口,怕是个男人都不忍心把她揉成一片片残花,从此香消玉殒。
想通之后,她开了口,“您来此是要小女子不必救容熵吧,可以是可以,您是他的夫人,自然是能做主的,不过小女子是商人,落成的交易还没收回利益,这让小女子很为难。”
“无妨,我喜欢你的识趣。”女孩眸儿一弯,脸上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犹如雨后云中透出的第一缕阳光。
“那就说说吧,姑娘你损失了什么利益?我会尽量补偿你。”
见她答应这么爽利,白祀却忽然有些莫名的不信,直觉给她的警告不会假,这女孩亦或女人,藏的很深。
“万年梧桐木心。”但她还是讲了出来,总要看看她的反应。
空气沉寂了一下,仿佛一瞬死去了一样。
半晌,女孩冷僵的脸才重新绽放微笑,美得更胜方才,像是枝头迎着晨光滋出的一朵小小嫩芽,衬着她莹白的面颊,无比清嫩干净,嘴里也像什么都不懂般天真应承,“还以为妹妹的条件有多难,云根大陆最不缺曳穹火,梧桐木,我可是知道好几处。”
“年轮只能多,不能少,否则效用不够。”
“白姑娘…觉得你的东西,值那个价值么?”鱼绡笑容敛了下去,水润的眸子微眯,凝起威压。
少女只觉胸口猛地被什么一撞,砰地气闷了一下,但她仍继续道,“容公子答应了,想必他是认为自己的命值那个价,否则,小女子不会全力以赴。”
“现在容公子的命可没有价值…不过……”她本可就此强势拒绝,却蓦地糯声一勾,话锋一转,“我可以帮你寻到万年梧桐木心,条件是,你让我觉得有价值,听说白家的火神秘,白姑娘青出于蓝,所以能否让我见识一下?”
就知道会有这种事等着。
答应?还是不答应?白祀很犹豫。
不过才见面,不了解分毫…不,已经知道她是一个重视亲情,心又毒辣的女人,这样的她值得信任吗?
她说出了这番话,必是想好了怎么算计自己,自己一个瞎了眼的普通人受得住一个剑士的猛烈算计吗?以她的性格阴暗性,自己接了,对方多半会出手毫不留情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的命与万年梧桐木心哪个重要?答案不言而喻,但是她的算计会比地鸣树海更危险吗?
“我不相信你,所以需要你发誓。”白祀脑中飞速计较完毕,看着她直言道,随即视线移向顾云长,“顾大哥,小妹听说,剑士之间是有一种誓言的……”
“呃。”顾云长将话在喉间滚了滚,想阻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但他又解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她就是冰川上静静融化的水,散发着不可碰触的冷,默默融化出万千险壑,事事谋而后动,她既然应下了,想必心中定已经有了对付。
“有是有,但是需要以剑割指,将血抹于对方剑上,念出誓言,血燃烧,誓言成,违背者必受苍天诅咒……”顾云长给她讲述了一遍,不过,他觉得鱼绡已经受了诅咒,誓言未必会有用。
“好吧。”果然,刚讲完,鱼绡就痛快点头同意。
“虽说妹妹你不是剑士挺好笑的。”揶揄了一句,她忍俊不禁的捂住小嘴,脸上笑着召出自己的玉剑,置于柜台上。
顿时,一阵湿润清凉的气息扑来,这是雨花的绵绵芬芳。
白祀不理她笑里的嘲意,拿刻刀割破手指,将血一滴滴滴在剑脊上,滴出一个只有自己认识的火文“涸”字,预备将来反击她的嘲讽。
顾云长眼眸一眯,这是刻在那些蜡烛上的“鬼画符”?
鱼绡轻蹙淡眉,盯了被鲜血染“脏”的一会儿,握住剑柄,闭上眼,神情庄重地念起誓言,“苍天有眼,誓言如雷,卑微生灵伏请上天证,今日女儿鱼绡与白祀在此交易,绡以万年梧桐木心为条件,观白家姑娘之火……”讲到这,她忽而幽幽抬眸,如水杏瞳氤氲波魅,口中继续誓道,“若白祀之火能烧退来自未知的诅咒,绡必以万年梧桐木心奉上,若有违反,天雷碎体。”
誓言一毕,剑上之血蓬地无火自燃,滚滚雷声乍起,她的手下意识一抖。
白祀不解她的“激动”反应,顾云长说道她必然听到了誓言之雷声,而其它人是听不到的。
鱼绡收剑甩了甩头,乌发如云聚散,如画般美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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