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她的面上一直浮现着温和的笑容，那些下人却觉得别有深意，越发紧张了，几个胆小的开始不断搓着自己的双手。
南十蓁尚不记得他们所有人的脸庞，这一会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生恐拿捏不了局面，事先施威。
“掌柜的吩咐让我替他先行处理这件事情，从现在开始，我的话就是掌柜的话。”
她似笑非笑的眸子在那些下人身上扫视一边，吩咐道：“前天接触过奶茶的都站到右边。”
那些下人迟疑不决，半刻才开始有人挪到右边。
看见他们推推搡搡，南十蓁语气冷了几分：“我并不想为难你们，可这件事情若是查不出来，掌柜的就会一直在衙门里受罪，至于你们，也逃脱不了罪责。”
那些下人这才断断续续地站在两边。有些管事的却一直高傲地仰头，眸子尽是掩饰不住的嘲弄之情。
南十蓁看见了，并未放在心上，平静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昨日那个鬼祟的小厮。
“冰块是谁负责的，往前走两步。”
一个小厮迅速走了出来，语气坦然：“回裴娘子，冰块是小的负责。”他似乎不担忧事情会牵连到自己，面色异常平静。
“除了你们，还有谁接触或曾靠近冰块？”
小厮沉思片刻，应道：“冰块是由我们五个人负责的，我们几个在酒楼当差多年了，从未出过差错，更不会给酒楼惹麻烦，小娘子可以相信我们。”
南十蓁点头，抬眼的时候恰巧看见莫天宇迎面走来，站到那些人的身后，望见她的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微微一笑，算作打了招呼。
南十蓁又一连问了几句话，把所有接触过冰块的人都找了出来，他们对答如流，面无波澜，找不出丝毫差错。
她和他们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话中是真是假，不敢轻易断定。
末了，她道：“你们再仔细想想，在歇息或者不趁意的时候，是否有可疑之人接触过奶茶，若是想起来了，让人过来告知我一声。都下去吧。”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猜不透她的意图，没人敢离开。
隆兴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追究下来，他们都逃脱不责任，轻则丢了饭碗，重则连性命都没有了。
有些人虽从未接触过南十蓁，可杨管事已经在酒楼里下了令，见到她的时候要喊一声小掌柜。
她在酒楼的地位可见一斑，原以为她会深究不放，可简单问了几句话就打发众人，倒是令人琢磨不透了。
“这几日，照常接待客人。只要你们问心无愧，大可不必紧张，下毒一事会有捕快前来查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众人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等人差不多走完了，无愧从外头跑了进来，喜笑颜开道：“裴娘子，掌柜的知道酒楼里下的是何种毒药了。”
声音不大不小，还未离开的那些下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南十蓁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些小厮，已经捕捉到昨日看见的背影了，此时听见无愧带来了好消息，收回了目光。
“我们借一步说话。”她引着无愧往屏风的方向走去。
无愧眼睛微斜，知道她有意避开他人，颔首应允，跟在身后进了里面。
莫天宇还没有离开，笔挺地站在院子里头，等人都离开了，盯着那些小厮的背影，眸子略略一动。
无愧把莫掌柜交代的话尽数告知：“小娘子，奶茶里面放了断肠草，药量不大，人吃了轻则会腹痛不止，重则丢了性命。断肠草长在镇西的山上，并不难以采摘，不过在镇上，是不允许售卖的。除了一些识药的农户，便只有镇上的陆家药馆可以公开售卖。小娘子若想查探真相，可以从此处着手。”
断肠草……毒药终于浮出水面了，南十蓁释然不少，让二虎把无愧送出酒楼，准备到制作冰块的厨房看看。
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莫天宇还在那里站着，似乎在等她。
她问道：“莫大哥今日不用做事吗？”
莫天宇语气淡然：“我只负责保护掌柜的安危，掌柜的出了麻烦，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小娘子尽管吩咐，莫某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莫大哥，若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会叫你的。”
南十蓁语气不冷不热，颇为疏远。
莫天宇听出了她的疏离之意，心里似乎了然，淡然一笑，离开了庭院。
等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人了，南十蓁把二虎招呼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二虎应声离去。
下午的时候，下人传来了好消息，那些中毒的百姓已经尽数送了药和银子过去抚慰，暂时压下了舆论声。
黄昏之时，南十蓁正想离开酒楼，却听闻酒楼里有人死了，被石头敲碎了脑袋，躺在后院的假山旁边。
南十蓁带着一众小厮匆匆忙忙赶到那里的时候，一群下人围在那儿正嘀咕着。
尸体盖上了白布，那人死得蹊跷，那些小厮不敢自作主张抬下去埋了，一直在旁边等着，等南十蓁赶到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
南十蓁停在尸体周身几步之遥的地方，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死的？谁先发现他的尸体？”
一个小厮应道：“回小娘子，他叫虎子，是负责打扫茅厕的，方才我们几个听见这边有喊声，跑过来一看，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二虎，去衙门请仵作过来。”
二虎匆匆小跑而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难道他就是凶手，畏罪自杀？”
“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说不定是被凶手杀死的？”
那些歌姬和小厨娘远远地站着，低头议论纷纷，声音虽小，却尽数传到了南十蓁耳朵里。
她不敢掀开白布，眸子在那些小厮身上转了一圈，问道：“方才有谁来过这个地方？可看见可疑之人？”
那些小厮一齐摇头。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动虎子的尸身，等仵作来了再作打算。”
虎子不是凶手，就是被凶手杀死的替罪羔羊。无论如何，他都是此案最关键的线索。
这里是凶杀的第一现场，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众人指指点点，不过半响功夫，有两个仵作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顾夜白。
南十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那些仵作走到尸体面前，边检查虎子的身子边问道：“他是何时死的？”
“回官爷，约莫申初的时候，我们几个大老远听到求救声，匆匆赶到了这儿，却发现人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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