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能，这辈子不会后悔，我与明儿乃真心相爱，至死不渝。”张学谦说起这事，方才焕发出一丝生机。
小朵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
张学谦却依旧一脸沮丧，摇头：“只可惜，空有一付皮囊，只没有本钱，也无济于事，让明儿跟我受苦了，实非我所愿。”
“难道你有什么生意门路不成？”小朵闻言，好奇问道。
“赚钱门路尽有，说句有私心的话，本来是想投靠岳父母求个本钱做生意，如今看来，怕是不妥，非但一文钱要不着，还被好生羞辱一番，真正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张学谦又喝了一杯酒，感叹道。
“也并非就是死路，老人家不过一时转不过这弯来，毕竟是亲生女儿，难道能弃之不顾？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唐突，表姨父尽不用灰心，只管讨好岳父母瞧瞧，能有转机也说不定。”小朵笑道。
“堂堂七尺男儿，受这侮辱已经够了，难道还要求他们不成！宁愿与明儿一起过些粗茶淡饭生活便是足够，明儿我们便起程回京，我依旧回学塾都教书就是。”张学谦怒道。
小朵忙阻止他，又笑道：“表姨父，我手里倒是有几个闲钱，若蒙不弃，咱们合伙做，你意下如何，只不知你说的生意门路究竟是什么！”
张学谦瞧她一眼，疑惑道：“你能作主？”
“当然能作主，我家经营之事，皆由我作主，我娘乃是个落魄名门闺秀，生性高洁，不管这些事。”小朵笑道。
“怪不得瞧你气质不像个乡下长大的村姑，原来竟有这样的母亲！”张学谦叹一声，酒醒一半，神情肃整起来。
“不知表姨父所说的生意需要多少本钱，风险大不大，需要多少人才能做起来。”小朵又问道。
张学谦将酒杯推到一边去，侃侃而谈。
却原来这张家做的乃是笔墨纸砚生意，祖传的生意，因这些年战乱，生意虽比太平时难做，可仗着铺子乃百年老字号，维持家计没有问题。
前些日子，有人自涂州去送货，说那边有家百年制墨老店因战乱维持不下去，要转手，可惜要价太高且对接手人有要求，一时转不出去，问张老爷是否肯要。
张老爷因儿子的事早已经心灰意冷，于这生意上便没了打算，径是拒绝了。
这事被张学谦知道，便与明儿商量，想顶下这墨店来做。毕竟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对于制墨工艺也是熟悉，只是没亲手做过罢了。
当即张学谦回家与父母说了此事，哪知张老爷因为他不肯听从他的话非要娶明儿为妻，依旧余怒未消，打死不肯出钱与他买卖。
张夫人手里又没那么多私房钱，也是帮不上忙。
这张学谦怕时日延迁的多了，这墨店被转出来，心中焦急烦闷，明儿见他如此，便说出这个投奔父母的主意来。
不曾想，两人怕着热逢逢心肠远道投奔而来，竟是这样一备景况！
“我张某人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提也罢。”张学谦叹道。
小朵忙劝道：“表姨父不必伤怀，正如我所说，三姨爷一家子许是因为先前对你报的期望太高，如今忽然跌落谷底，一时想不通才会这样，且待些时日再瞧瞧。”
“人穷志短，还能怎么样，要不和明儿这就回京，要不，只能依你所言，再等等了。”张学谦道。
“表姨父，这涂州离此地不远，你可有亲自过去瞧过那家墨店，真如来人所说那样是家百年老店？”小朵将话题扯回到生意上。
“可不是恁的，去岳父母家乡之前，先绕道过去瞧过，说起那家店制的墨，但凡是个读书人便都知道，老板无子嗣，万念俱灰，不思经营，故才要转手给惜墨之人。可惜我等无缘啊！”张学谦伤心说道。
“他要多少转手费？”小朵问。
张学谦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两？”小朵问。
张学谦摇头。
“五千两？！”小朵吸口凉气。
张学谦点点头：“正是五千两！别瞧这银子数目惊人，可这转的不光是铺子还有手艺！老板祖传这制墨手艺别说是五千两，若在太平时节，可是万金难求。可惜世人大都贪图眼前之蝇头小利，哪曾去想日后之计，这世道也不是总会这样，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几年分的久了，想也该合了。”
“表姨父，你只管再等等，或三姨爷他们肯出这本钱，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肯，你也不必气馁，我虽然没有这许多银两，可也认识一位做这个行当的行家，实在不行，找他商量，大家一起想个万全之策，总要让你先把这铺子盘下来。”小朵笑道。
张学谦见她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一丝不苟，自是将信将疑，道声谢，心中不似先前那般绝望。
两人正在这谈论，只见旺财走来，胳膊 一伸，手指着张学谦，嚷道：“姑爷，老爷吩咐下来，一会儿要用车，让你与小的一起去喂喂马，铲铲马粪，小的一个人忙不过来，怕误了时辰。”
张学谦倒底是个富家少爷，闻言，面皮一红，眼神恼怒，猛的立起身来。
小朵忙在一边扯他衣衫一扯，与他施眼色。
张学谦却是个肯听话的后生，瞧小朵一眼，长叹一声：“也罢，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为了这生意，为了明儿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做个铲粪的也就是了。”
“能屈能伸方为之大丈夫。”小朵轻声道。
张学谦点点头，随旺财而去。
小朵见他们一起进了后院，方才起身欲上街逛逛，却只见一个丫头子自后面走来，唤她过去用饭。
小朵随丫头子走回来，饭菜已经备齐，三姨奶奶一家坐的齐齐整整，明儿紧挨着母亲坐着，周忠义坐在主位，客位坐着种张氏，几个妾氏都立在三姨奶奶身后伺候。
种张氏见小朵进来，便唤她到身边坐了，笑道：“大清早便溜出去不见人，连饭也好好吃。”
小朵见众人举箸开吃，心直口快，嚷出来：“表姨父还未来，不用等等？”
“等他作甚！一会儿让他跟旺财他们一起吃也就罢了。”周忠义冷声回道。
小朵瞧明儿一眼，明儿分明双眼含泪，只没有出声。
三姨奶奶也瞧了姑娘一眼，面色微变，伸筷子夹了两片肉送到她碗里，道：“多吃些肉，待回儿我让荷包出去再买些羊肉和鸡蛋回来，做些羊汤鸡蛋羹与你补身子。”
明儿垂头吃碗里的白米饭，眼泪分明落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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