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的是什么！这不上门请教来了么！她学了这些天，今儿化了个满妆与我瞧，我是越瞧越难看！你说这银子钱可是打了水漂了！早知道这样，不如把她送到这里来，让她三婶教她，不是我说，她三婶在娘家为姑娘时，那叫一个俊俏，也会摆弄，两道柳叶眉画的如春风剪，一个云高髻梳的行云流水，就说那一回，村里流行风疹，村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染上了，脸上密密麻麻全是疹子，渗人的很，唯独她三婶脸上光滑细嫩一如继往，大家伙以为她没染上病，细问才发现，原来是她拿胭脂水粉遮住了疹子，众人不信能遮的如此均匀细致，非逼着她卸妆验证！却原来也与大家一样是一脸疹子，这才服气……”
封氏长篇大论说着令氏以前的事儿，令氏听她吹捧，有些抹不开面子，便打断她，笑道：“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二嫂倒又拿出来捣鼓。那时候我行，如今却不一定，过了这些年，想这妆面也改了，并不知道哪样流行。”
“可要什么流行！只管让她美美的便成！若能画成你年轻时模样更好。”封氏笑道。
顾五忍不住哧的笑一声，摇头道：“他家二嫂，你这未免强人所难，底子不一样，化起妆来倒能一样？若真如此，那这世上还不分美丑了呢。”
她这话一出，封氏老脸登时一红，故做咳嗽，掩饰自己的不安，就是站她身边的小赛也红了脸，面色一下子落落。
令氏忙打圆场，笑道：“赛儿的底子不错，修眉俊眼的，若是打扮起来，可比我年轻时候好看多了，我那时候可算什么，不过是个烧糊的卷子一般。”
顾五也自觉话说的造次，忙一笑，说句别的话掩饰过云。
封氏便嗔着小赛：“在家似个话唠，一时不停聒噪，怎么现在倒变成了哑巴？还不与你三婶请安，问你妹妹好？”
说着，便将小赛推到令氏跟前来。
小赛要施大礼，令氏忙拉住她，笑道：“什么大事，也值得如此，快别听你娘的，只要你不嫌我这套妆法老套，我就教你。”
“多谢三婶。”小赛终算是开了金口，施礼谢过令氏。
封氏因瞧着吃饭的多了一口人，便问道：“这是谁家小后生？长的倒俊俏。”
“没什么，不过是故人之子，暂时寄住在我家。”令氏忙遮掩道。
封氏应一声，眼神却分明不信。
种婆去厨房拿了两付碗筷出来，请她一起吃饭。
封氏倒也不推辞，与小赛坐下来便吃。
桌子上有盆天麻炖鸡，是前日大川家送来的，令氏因种公连日劳作辛苦，便让种婆留了只最为肥美的，让她把这鸡混着天麻炖了，留着给种公补身。
因为这个缘故，种公没动筷子，大家便也都没吃，以便留下给种公多吃点。
小赛坐下来，也不待人招呼，伸出筷子径朝那盆炖鸡去了，上手先夹了个鸡腿自己碗里，头不抬眼不睁便开始吃起来。
种婆与顾五对视一眼，一齐瘪了瘪嘴。
封氏比她姑娘略矜持些，并没有去盆里挑最肥的鸡腿，而是捡了块鸡胸脯，边吃边笑道：“这味儿炖的倒好，不然谁稀罕吃这些骨头。”
她这话音未落，小赛却因嘴里塞了太多肉，一时咽不下，噎的直翻白眼，打起嗝来。
坐她旁边，光顾瞧她吃相的小朵忙捧起自己的水碗，递了过去。
小赛咕咚咕咚一碗水吃尽，方才好些，拍拍胸脯冲小朵一笑，又拿起筷子来，将盆里另外一只鸡腿夹到碗里吃起来。
小朵在一边瞧的目瞪口呆。
她自小饭量不大，再喜欢吃的东西也吃不了多少，加之令氏管束极严，连咀嚼食物发出声音便要罚她不准再吃。
就是种公种婆虽然是仆佣，也从不曾如此放肆吃过饭菜，故瞧见小赛如此吃法，自然是极其震惊。
“姐，你慢点吃。”
小朵轻声道，见她吃的香甜，碗里的鸡腿未吃完，眼睛却又盯着那鸡汤盆子，便伸手将盆子挪到她眼前来，让她吃个尽兴。
封氏倒底是个大人，要些脸面，见状，干咳几声，讪笑：“吃成这样，真正是没有一丝体面，也怪我，这些天为了让她瘦下来，不准她吃东西，想是饿急了，因有你们在场所，我不便打她，便放开肚皮吃起来。”
“她又不胖，瞧这小胳膊，没有我家朵儿粗，二嫂你也未免太严厉些。”令氏拉过小朵的胳膊来，与小赛比一比，笑道。
两个孩子胳膊放放在一处，对比很是明显，小朵的胳膊圆滚滚肉嘟嘟的，因为这些天跟着上山干农活，晒的黢黑。
小赛的不同，细细巧巧，白的很，咋一看过去，果然一个是大家小姐的纤纤细臂，一个便是乡下小村姑做粗活的粗臂大膀。
这也是令氏心细，怕封氏母女难堪，故意捡闺女的不足显出小赛的细致来。
众人见闻，一齐笑起来。
种婆伸手刮小朵鼻子下，大笑道：“可不是养成了小肥猪，黑黑壮壮的，哪像你赛姐，细细巧巧白白嫩嫩，像个大家闺秀，无怪乎这孩子能找着个好婆家。婆婆只怕你呀，再这么顽皮下付去，不学点针工女红，没有哪个男人敢娶你回家。”
她这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传来悠悠一句：“我就喜欢黑黑壮壮的小肥猪，我敢娶小朵回家。”
众人抬头瞧去，却是种有礼手里搬着铺盖卷儿立在台阶上，认真神情说道。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倒是令氏面色虽善，眼神却分明懊恼。
只因他是个半人，又不便说什么，只得站起来，走过去问道：“小少爷，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为什么搬着铺盖卷儿？”
“三良婶子，让我在你家跟小朵睡几天罢？我家里闹鬼，要拿迷香害我，我害怕。”种有礼一板一眼，大声认真说道。
“呸，呸，呸！这是什么话！你这熊孩子！你娘呢？为何要你一个人跑出来丢人现眼！”
封氏此刻倒是反应极快，不待有礼讲完，上前捂住他的嘴，大声嚷道。
令氏见有礼当众说出这般无礼的话来，气恼不已，又不好怪她，全把这一腔心思怪到种夫人身上，心里暗自烦恼，寻思找个机会要与种夫人好好谈谈，万不可再放纵有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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