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听完礼部大臣念旨，而后虞昭只行揖礼接旨，嚣张做派看得各位资历深厚的后妃恨得牙痒痒，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从来不近女色的源帝性子大变。不过源帝很是满意，亲自上前扶着她，行于众妃前方，入主后宫副殿朝晖宫。
夜里卸下一身繁重饰物，虞昭看着偌大寝殿，椒房芬芳，红烛辉煌，晃得眼睛不舒服。正想吹灭几盏，忽就听外头内侍唱道:“陛下驾到——”
虞昭起身行礼。
见源帝进来后遣散了屋里所有侍从，只留了卓姚一人又吩咐她道:“你留在此处，务必要守好不让任何人进来。”
卓姚道是，虞昭还正不解，源帝率先迈步，又招呼着她让跟上，便随他来到与寝殿相通的书房。
进了书房，源帝端了张椅子垫脚，在一旁的书架最上层拿开了几本书，又伸手摆弄一阵，即刻，虞昭脚下踩着的地衣，竟神奇地在书房中间竟陷下去一块。
而后，源帝看向虞昭，虞昭不动身，也抬头疑惑地看他。
对视数秒后，源帝有些无奈，自己下来，将地衣掀开，赫然一条密道出现。复自己又爬上椅子将书塞回，拿了盏灯，招手示意虞昭跟着。
“见朕忙活着却不帮忙，且在旁边冷眼看着的人，朕自登基以来，你算是头一个。”源帝声音带着威严，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虞昭答道:“您也没说让我帮您啊，揣测圣意可是死罪。”
“顶撞圣上还是死罪呢。”源帝与她争论，转而语气无奈释怀。“算了算了，先例也不是开了一个两个了。”
恢复威严过后，又对她道:“你如今万众瞩目，是最易遭记恨之人，除了保全自我外，务必要守住秘密。今后会做出日日承恩的假象，实则朕会通过这密道往别处去，你的任务就是要看守好，待每日卯时，朕就会从这里面上去。”
“明白。”虞昭不愿多说话，挑最简洁的话答道。
又听源帝问:“害怕吗？”
“不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为何？常言伴君如伴虎。朕是虎，太子是虎子。”
细思楚子凯原劝说自己来京州谋前程时所说的那句话，虞昭毫不避讳答道：
“是虎要求我站在身边的，确实有风险，但不如此，也不见得其余豺狼野豹会对我有多仁慈，倒不如先狐假虎威一下，他们暂时还不敢轻易动我。”
“不错，”源帝满意点头。
“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胆子借力长势抗衡敌对者，朕看中的，就是你这股为谋身敢不要命但又不失机智的劲头……”
密道蜿蜒，却只通往一处，谈话间，便已经到了尽头，尽头处便是一间密室，布置成书房样，书案上砚台的墨未干，一看就是长期有人在此办公。
源帝在书桌前坐下，稍等了一会儿，只见密室上方墙角处出口打开，楚子凯匆匆小跑下来。
见到了楚子凯，虞昭大概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心头纳罕，自古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眼前对虎父子，倒是异常同心协力。
父子二人单独谈了几句话，楚子凯才转身，拿着各后妃的名册子给虞昭看。“宫中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不少，想来你的底细大概被她们摸清了，所以明日，她们定然会欺你身世，联合起来向你示威。”
虞昭道：“嗯。”表示了解。
楚子凯关心问道:“你能应付吗？”
“她可以。”源帝吹着手上的茶水，都顾不得喝，抢答道:
“朕给了权，你就只管拿出恃宠而骄滥用职权的做派，反正败坏的名声是假的，最好把那几个自持资历有异心的，打到朕面前来，朕再添把火。”
“我确实可以。”虞昭也承认。“但毕竟她们年纪都……”
担忧还没说完，即刻就得了源帝的保证。“不必顾忌长幼。既然是朕给的权力，你就先膨胀给她们看看，实在作得狠了，朕不过禁你几天足。”
其实虞昭不是顾忌长幼，但确实怕自己作得狠了，伤了死了怎么办，既然源帝发话，便放下心由着自己来吧。
“恐会惹得前朝那些人非议，该如何是好？”楚子凯担忧问道。
源帝答:“只要未伤及性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后妃们争风吃醋。想管都不好意思将手伸得如此长。”
微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子宜，向来朕在哪他就在哪，所以今后就常待在朝晖宫，不过是没有明说正式过继。先看看虞程打算怎么走棋，务必要彻底将他挑到齐行的对立面。”源帝说完，看向虞昭，语气显而易见带了点警告意味。“朕想你应该知道，既然与朕和太子成了一方，必要时，便该与前朝家族要断得干净，莫愚蠢寻死。”
必要时？不就是被利用完时，这可真是，上了贼船啊……
虞昭不动声色的想，但转念开怀，既然贼无害她之意，且有心给酬劳就好，于是答道:“明白。”
又就着其余事务商议了一会儿，源帝好似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抽身就往上走，摆摆手对楚子凯吩咐道:“送她回去吧，今晚子宜可算不会吵朕了。”
上完了台阶，源帝随意一脚把那玄关门踢下，留下楚子凯和虞昭在密室中小眼对大眼。
“陛下，很是随性。”虞昭做出了此评价。
楚子凯点头赞成，解释道：“父皇对人的态度，向来取决于那人的性子。每每在别人面前装得辛苦，你随性真实，他才这样的。”
虞昭不言，自去端起书案上的灯，欲往回走，楚子凯本想以夸赞她来搭讪，不想吃了个冷落，却不甘心，连忙在后跟随。嘱咐道:“你以后若有何紧急之事，只去触了开关旁白玉纽子两下，东宫便会得消息。若要过来，按墨玉两下，青玉三下，这密道便会打开。”
此刻自己掌着灯，虞昭细看这密道，不像是陈旧空置了许多年的。奇道：“您和陛下都是天下至尊之人，行事居然也要如此小心翼翼的。”
闻言，楚子凯笑得无奈，语气却轻松:“我非长子，又非嫡子，还没有母族力量在后支持，全靠父皇一力扶持得了太子之位。这位子是尊贵，同时也是危机四伏。”
认真听他说着，虞昭脚下没注意有阶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楚子凯眼疾手快，单手将她捞起，并无大碍。继续道：
“所以务必要走得小心。”
转而语气又抱歉:“你现在也是如此，待五弟过继于你，更是要为我引走不少无妄之灾，难为你了。”
“既然知道便欠着吧。”虞昭从不愿意客气，“只望殿下在大业有成之时能信守承诺。”
并没有马上得到回答，楚子凯沉默片刻，才轻轻给出了承诺。
“自然会……”
夜深人静，朝晖宫红烛彻夜。楚宫之中，除此之外的地方，皆被黑夜笼罩，看不清里面潜伏着何种妖魔鬼怪，在暗自拿猩红的眼目窥探着那点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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