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珏眨眨眼，装糊涂，“什么事呀？”
沈雾认真得很，“你们成亲后，跟着少将军去燕北吧，京城非久留之地，除非……”
剩下那句话，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懂。
沈君珏笑了笑，“皇兄思虑得真远，只是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是真想嫁给顾亦珏。
顾亦珏人品好，温柔细心，又武力高强，是难得的良人，这辈子，除了顾亦珏，她谁都不想嫁了。
沈雾轻言，“知道你心中有打算，我不多说了。”
他又看顾亦珏一眼，“别错过了机会便是。”
说上一会儿话的功夫，马车到达镜泊别院，沈雾走下马车，盯着探出墙头的花枝，目光深邃。
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到这里。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皇兄。”沈君珏轻唤一声，“今日你踏进镜泊别院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你要保重。”
沈君珏立在沈雾对面，盈盈浅笑尽付温柔，眉眼间如春光落照，带有无限希望。
沈雾罕有地露出笑容，稍稍掠去眸间阴郁，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沈君珏，将他妹妹温婉的模样印刻在脑海之中。
“珍重。”沈雾转身迈进镜泊别院，亲上合上大门，虽是禁足，却觉得身心轻松。
似乎他只是得了一场重病，需要闭关静养数年，而不是以朝廷重犯的身份，被关在镜泊别院中，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沈雾背靠着大门，闭上双眼，垂下脑袋轻念一声，“谢谢。”
他静默片刻，只起身，缓步超别院深处走去，曲径悠长婉转，路过一年四季轮番盛开的花树，绕过澄净的池水，直往后院的静谧之处。
在一树落英之下，入眼可见一冢新坟。
沈雾在新坟前蹲下，抬手细细抚上墓碑，“子予，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了，守着你，不让人欺负你，不让人动你的安寝之处。”
墓碑上的字，是沈雾亲手刻的。
“我给你报仇了，亲手杀了杜慎言，看着他流血过多而死，我在他脸上做了记号，要是遇见他，别客气，他始终欠你一条命……”
大门外，沈君珏亲眼看着沈雾走入镜泊别院，合上大门，她静立在门前，良久，才收回视线。
“卢统领。”她面上一片淡漠。
卢照海得令，立马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沈君珏很平静，“二皇子沈雾，身犯重罪，然念在杜慎言及杜家出手迫害在先，加之其皇子身份，特饶恕死罪，令沈雾禁足镜泊别院，你留下一队人马日夜看守，二殿下不得出来，任何人也不得打扰。”
她刻意说这一番话，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留下自己的人保护二皇兄，看守镜泊别院的事轮不到他人插手。
她也得给众人留下一个秉公办事的印象，不让大臣对这个决定有任何说道编排的机会。
卢照海应下，“是。”
公主殿下的心思，她明白。
“还有，别忘了你们是北卫，如果有人上门挑衅，不必顾忌，照规矩处理便是，有什么事我顶着。”
若是有人意图接管镜泊别院，不好意思，她第一个不答应。
又在镜泊别院门前站了一会儿，沈君珏怅然转身，抬起头，忽地对上顾亦珏的眼睛。
“怎么了？”她弯起唇角，一片脑袋。
顾亦珏走上前，朝沈君珏伸出手，“回城吧。”
回城路上，沈君珏靠着车壁，一脸若有所思，眼神中透着浅薄的忧郁，双唇抿紧。
顾亦珏坐在沈君珏身边，不说话，握着她的手静静陪着她，不打扰，直到回了公主府。
“把明月叫来。”一进府，沈君珏立刻吩咐。
外面的事弄清楚了，府里的事也该清算清算。
沈君珏回到房中刚坐下，明月便来了。
“把杜家的人全都打发了，拿些钱财给他们，然后将他们遣回杜家，至于之后的去留，与公主府一概无关！”沈君珏倒了杯水喝，奔波一天，嗓子干，“让府中的人照顾洛儿和成儿，办妥事情后，你和沈缘回到我身边。”
若不是为了洛儿和成儿，她才不准杜家的人踏进公主府半步。
明月一喜，赶紧应道，“是，明月这就去办。”
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杜家的人了，终于可以回到殿下身边伺候。
明月欢喜着跑出去，事情早办完，早回到殿下身边。
等明月跑出门后，顾亦珏挨着沈君珏坐下，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捏肩，“跑了一天，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你也辛苦。”
林皇后、大理寺卿，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一连同他们两个打交道，之后还要照顾沈雾的事，实在耗费心神。
顾亦珏亲眼看着沈君珏的疲惫，心疼得不行。
她明明是尊贵的公主，金枝玉叶，掌上明珠，本不需要如此辛苦。
沈君珏弯起嘴角，轻轻摇头，“二皇兄以前待我极好，这是我能帮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帮二皇兄，就当是帮我自己了。”
今日她尽力保下二皇兄，意味着开了个好头，以后再有威胁她身边人的事发生，她也能给他人一个警醒。
若这次保不住二皇兄，说不定以后，她在乎的人会一个一个离开。
她不想再承受孤独，她想她在乎的人、在乎她的人，都好好的。
顾亦珏垂下眼眸，不知道想些什么，“玉柔是纯善之人。”
但这股善意，并不适合留在帝王之家，否则会受到伤害，一如曾经的玉柔。
他忽然萌生一个想法，想带她走，正如马车上沈雾所言，让玉柔嫁给他，他带她回燕北，避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听到顾亦珏的夸奖，沈君珏不觉弯起嘴角，“玄玉的心中也存了一分善念，不然，不会懂我的这番心思。”
“有机会，我带你去燕北看看吧。”顾亦珏提了一句。
带玉柔去燕北转转，看看她更喜欢江州还是燕北，她喜欢哪里，就带她去哪里。
“好啊。”沈君珏欣然答应，她就想去燕北看看了。
之前想去，是为了一睹顾家军的风采。
现在想去，是为了看看顾亦珏成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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