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珏嘴角僵了僵，对上沈雾的目光，夜色中不大看得清他的眼神，“子予他，他不是皇兄你的侍从嘛。”
果然，子予身份另有说道。
沈雾冷笑一声，收回视线，面对平静无波的湖面，“如果他的身份没被旁人发现的话，他确实只是我的侍从，但不曾想，杜静娴无意探知了这个秘密。”
话音方落，紧跟着一声叹息。
“不说这些了，危险将除，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你想知道吗？”
沈君珏抿了抿唇，语气十分坚定，“若皇兄觉得告诉玉柔也无妨，便请说吧。”
已经有两个人因为这个秘密而死，她倒是好奇，这个“死亡魔咒”到底是什么。
“你试一试，将子予二字拼在一起，像什么字。”
“像什么字？”沈君珏蹙眉，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虚虚写两笔，这个字，她有些不大确定，“有些像……孙？”
她试探着问一句。
沈雾颔首，“没错，这便是他原本的姓氏，或许子予这个化名太过明显，是我们自作聪明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
沈君珏讶然，子予原来姓孙，可这有什么呢？
“就因为他姓孙吗？”沈君珏问道，“放眼整个北虞，姓孙的一抓一大把，不过是个寻常的姓氏罢了。”
沈雾看一眼沈君珏，她自诞生起便生活在表面祥和宁静的北虞，有些历史里的故事，她不知道，不怪她。
“在北虞，姓孙是没什么，但子予的姓，是北朝的国姓。”
沈君珏吓了一跳，“皇兄的意思，子予是北朝皇族遗留的血脉？”
难怪得藏着他的身份，这确实是个不得了的秘密，她依稀记得，北朝皇族在很久以前，便被下令全部处死，私自窝藏北朝皇族是死罪，更何况皇兄还是皇子。
确实不能被人发现。
沈雾颔首，“没错，他是孙迟鉴唯一的子嗣，前朝废帝。”
沈君珏震惊得瞪大了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子予以前是皇帝！”
寂静的黑夜里，她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吵得耳朵疼，她抬手轻抚上胸口，难怪杜静娴当时说，她还是不要知道这个秘密比较好，不然性命堪忧。
“可是，北朝皇室一族不是全被处死了吗，子予怎会留在皇兄身边？”沈君珏对过往的历史不了解，她都糊涂了，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雾沉下心，很耐心地给沈君珏讲述当年的历史，“现在皇宫西北角，也就是上阳殿的地方，在十五年前是一座园子，叫清幽园，北虞取代北朝后，将当时不到五岁的小皇帝，也就是子予，关到了清幽园中。”
“清幽园是整座皇宫中的冷宫，也是绝对禁地，除了每天按时进出照顾子予的宫女，平时根本没人靠近，当时我的母妃已经去世，无人关我，我便每日在宫中闲逛，一次无意间逛到了清幽园附近，并结识了跟我年岁相仿的子予。”
沈君珏暗叹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还以为北朝皇室一脉早被杀光了，原来子予曾经被关在宫里。
“那后来呢？”原来清幽园的位置已经成了上阳殿，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后来……”沈雾沉默一会，似回忆，似缅怀，“后来，我们两个无依无靠无人管的小孩，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每天都去找他。”
“但有一天，我病了，烧得很厉害，没有力气下床走动，更不可能离开祥安殿去清幽园，那个时候没人管我，更没人知道我生病了，当时我甚至以为我死在祥安殿，但是，子予等了一天没等到我，就来找我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雾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沈君珏不催促他，陪着他静静立于夜色之下，回忆过往。
良久，沈雾才继续说道，“他知道我生病之后，不知从哪搞来了药，给我服下，我问也没问，他让我吃我就吃了，没管那么多，后来，我的病好了，我和子予又同以前一样，每天偷偷见面，一起玩耍，直到……”
沈雾抬起头，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
“直到，我无意中听到听到一个消息，先帝下令，处死清幽园里的所有人，包括子予。”
沈雾的话，自始至终很平淡，不带半点情绪，无一丝起伏，但沈君珏觉得自己有如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当年所有的过往。
当沈雾说到先帝下令处死清幽园里的所有人后，她跟着吓了一跳。
沈君珏咽了口唾沫，“子予是怎么逃出来的？”
如果有意要杀死清幽园里的人，应该会核点身份的吧，特别是身份特殊的子予，前朝废帝，北朝不可能放过他。
“老天开眼。”沈雾忽然笑了一声，似嘲讽似愉悦，“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子予，但当时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而已，无权无势，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里要感谢朝廷的虚伪。”
直到现在，沈雾仍旧清晰记得当时的情绪，他害怕，害怕失去他最好的朋友，害怕有了可以倾心相交之人后，又倏地回归顾忌。
当时的他，好不容易攥住了一丝光亮，想好好守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光，却不知道该怎么在黑暗之中，跟恶鬼拼搏。
“先帝派人放了一把火，将清幽园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一片白地，尸骨都烧成了灰，谁还知道里面有谁，所以子予逃了出来，从此之后，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侍从’。”
沈君珏唏嘘，“原来是这样……皇兄你是如何确定这把火是先帝派人放的呢？”
这么说起来，二皇兄和子予可以称得上是刎颈之交，又一起相伴度过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难怪两人形影不离，难怪皇兄对子予特别好。
沈雾冷笑一声，“这是我后来无意得知，北虞以接受禅让的形式，从子予那夺过皇位，明面上答应会好好待他，将他养在宫里，实则将其放在冷宫任他自生自灭，但是北虞怎么会留着前朝废帝，这把火，只是假借意外之命，斩草除根罢了。”
清幽园里连半截蜡烛都没有，怎么可能意外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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